龍戰摟著我，哄我入睡，他告訴我，那個我在塞拉利昂和法國基地裏見過的楊先生，其實是他高薪聘請的私家偵探，那段錄影也是Mr.楊偷拍下來的，我沒有說話，心裏卻終於解開了種種謎團，為什麽那個楊先生從始至終對我表現出極大的興趣，還有為什麽加西亞對他懷有自然而然的敵意。

加西亞！這個名字再一次狠狠地撞進我的心裏，我的眼前出現了他最後的微笑，蒼白的臉，他緊緊握著我的手，連同那條十字架，對我說，答應我，一定要幸福……我的渾身冰冷起來，強烈的痛苦再一次讓我不能呼吸。

“怎麽了，薇薇？”龍戰第三地察覺到我身體的異樣，低聲問我，手上用力把我抱得更緊。

“為什麽，我們的飛機會攻擊加西亞，為什麽？”我咬著牙低喊，指甲刺破自己的手心。

“你們太輕敵了。”龍戰在我耳邊說，“你知道你們面對的是什麽人麽？是和你們一樣專業的軍人，甚至比你們更有經驗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，他們應該是事先做好了對你們的全部偵查，找到了你們飛機停靠的位置，然後摸上去幹掉了你們的人，再駕駛你們的飛機去戰場。”

我想起那個撕心裂肺的夜晚所發生的一切，無線電通信被幹擾，然後就是我們的那架米-24出現，攻擊聖路易斯大教堂裏的目標，就是因為這樣，約翰和伊萬才會以為萬無一失地沖出掩護，加西亞才會死！照這樣推斷，在那個時候，攻擊教堂裏武裝目標的時候，坐在那架飛機上駕駛的就已經還是我們的人了！難怪被它攻擊了那麽久，教堂裏藏匿的匪徒依然完好無損。

“可是，你怎麽會……”我突然想起在我最危險的時候，那架救我的彪悍的沙漠色米-24

“我知道你們這次的行動目標，我也比你們都了解你們的對手，我不能放心，所以我找到了我從前服役的雇傭軍長官，向他借了那架飛機和武器，幸好，這一次，我沒有來晚。”

“你……也當過雇傭軍？”我早就猜到龍戰當過兵，但沒有想到他竟然做過傭兵。

“當然思嘉死的時候，我曾經不想活下去，所以，加入了傭兵。”龍戰沈默了片刻，輕輕地說。

這麽久的時間，我終於又從他的嘴裏聽見了“思嘉”兩個字，身體猛然僵硬了一下，我想起了我的臉，還有我的身體，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薇薇了，我已經不再像思嘉！

“薇薇，我到米諾斯找過你，你知道嗎？”龍戰這一次像是沒有註意到我的異常，忽然說了這句話。

我咬著嘴唇不說話，我當然知道，那一天，他幾乎讓我痛不欲生。

“為什麽要躲著我，為什麽不肯見我？”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，但我聽得出來其中隱藏的危險。

他的問話也終於讓我徹底的從他的柔情裏醒來，我不止想起了思嘉，也想起了久鹿櫻子，這裏是他的家，他和久鹿櫻子，應該早就結婚了吧，而我，現在躺在他的床上，或者，是他們的床。

我的身體冰冷下來，甚至比剛才想念加西亞的時候還要冰冷，我忽然從龍戰的懷裏掙脫，拼命坐起來，四下找我的衣服。

“你幹什麽？”龍戰也坐起來，伸手想把拉進懷裏。

我條件反射一樣躲開他的手，卻始終沒有找到任何一件衣服，只得縮在離他遠遠的床頭，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。

“薇薇！”龍戰的眉皺起來，不再伸手拉我，只是坐在我的對面，緊緊地盯著我。

“你已經結婚了，對吧！”我伸手理了理額前的頭發，盡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輕松沒有異樣。

龍戰看著我，不說話。

“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薇薇了，我已經不再像思嘉了……”我記得他在這間房裏對我說過，他帶我到這裏，只因為我像思嘉，而且我永遠也比不上思嘉。我記得他左手無名指上的紋身，也記得他在北海道的溫泉邊，滴落在我臉上的眼淚。我一直一直，都是思嘉的影子，所以才會對我格外溫柔，而現在，我不是了，我什麽也不是，只是一個臉上和身上有疤痕的女人，或者，昨天夜裏太黑，他沒有看清我臉上的傷疤？

“你本來就不是她。”很久，他終於淡淡地說了一句，聽不出什麽感情，是嘲諷還是憤怒。

我用盡全務的看著龍戰，絕不錯過他眸中的任何一點變化，可是，沒有看到我想像中的表情。沒有厭惡，沒有震驚，甚至沒有一點同情，只有溫柔，一種比從前更加溫柔的溫柔。

“傻女人。”他好看的薄唇勾起來，露出了我許久沒有見過的魅惑天下的微笑，擡起手，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我臉上的傷疤，“你不是贗品，你也不是思嘉，你是薇薇，我的薇薇。”停頓了一下，他接著說：“你臉上的傷疤，我早就已經看見了。在我看那段錄影的時候，可是，我從來沒覺得它讓你難看，那是你為我留下的，我很喜歡，我只有一個薇薇，不論她變成什麽樣，都只有一個，她是我的。”

我呆呆地望著龍戰，望著他深深的藍色眼睛，這算是表白麽，我不知道，可是，我的心為什麽會跳得這麽快，還有我的眼淚，為什麽會這樣不爭氣地湧出來!

“可是，你已經結婚了！”這是我所能找到的，最後一個理由。

龍戰的身體向我靠過來，俊美的臉頰緩緩接近我的，停下的時候，我能感覺到他纏綿灼熱的呼吸，“誰說的？”他只說了這三個字，聲線性感，帶著一點異樣的沙啞。

這三個很輕很輕充滿男人磁性的字，聽在我的耳朵裏，卻讓我驚呆得說不出話，我傻傻地看著他，顧不上伸手抹去又滴落下來的眼淚，張了張嘴，沒有能夠發出聲音。

龍戰低低地呻吟了一聲，終於把我摟進了懷裏，他不解釋，只是用手撫摸著我裸露的後背，深深的，深深的，在我耳邊又說了一遍：“……誰說的！”

“我……”我想說是加西亞說的，我又想說是我猜的，可我還沒來得及說出來，他已經又接著說：“你這個傻瓜，就為了你這句話，我就該讓你一個月下不了床。”

我的臉是滾燙的，燙得我把它深深埋在他懷裏不敢擡起，可是我的心，卻比我的臉更燙，他沒有結婚，他說他沒有結婚！龍戰，你對我的感情，是否和我對你的一樣深？

我的心裏流淌著沸騰的熔巖，閉上眼睛，感受著他落在我全身滾燙的吻，這一刻，我不想再管什麽正義邪惡，不再去想什麽恩怨情仇，我什麽都不要去想，我只要龍戰，只要龍戰……

因為昨天幾乎一整天的瘋狂，我果然快要下不了床，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已經是上午11點，旁邊沒有人，龍戰不在。

我想坐起來，剛剛動了一下身子，就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連自己都臉紅的呻吟，身體的每一寸，都從裏到外的酸痛。我忍著這種令人羞澀的不適感，掙紮著坐起來，不管怎樣，我總要先穿上衣服起床再說。

和昨天一樣，床頭幹幹凈凈，沒有一件我可以穿的衣服，難道龍戰真的不打算讓我下床了？我正在猶豫，是不是到他的衣櫃裏找一件他的衣服穿上，門外響起了禮貌的敲門聲。

“米小姐，我可以進來麽？”我聽出來，是那個中世紀女管家的聲音。

“請等一下。”我掙紮著從床上跳下來，光著腳跑到龍戰的衣櫃旁邊打開櫃門，從裏面隨便挑了一件他的襯衫出來穿在身上，褲子是難以解決了，只好一邊系襯衫扣子一邊跳上床，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腰部以下。

“可以進來了。”我不知道她到這裏來幹什麽？也許是給龍戰打掃衛生。

門被人從外面打開，華姨優雅地走了進來，令人驚訝地是，她今天竟然沒有穿那件千年不變的黑色長裙，而是換成了一套深紅色的套裝，頭發似乎也做了整理，看起來年輕了幾歲，而最最讓我感覺不同的，是她的表情，她以前是最討厭我的，只要見了我，臉上總是露出一副輕蔑和不屑的樣子，而這一次，她竟然沒有，她看著我的眼睛裏，非常溫和，甚至好像還帶著一點點的慈愛。

“華姨。”也許是她善的表情感染了我，我第一次主動的和她打招呼。

“米小姐早。”華姨的臉上露出了我從沒見過的微笑，打量了一下我身上龍戰的襯衫，接著說：“少爺早上有事出去了，吩咐我照顧你，這是你的衣服。”她的手裏果然托著一些衣服，熨得沒有一絲皺褶，彎腰放在床頭。

“謝謝。”我向她微笑，真心的，我不喜歡記仇。

“我來幫你換吧。”華姨站在床頭，並沒有走的意思。

“……不用了，我可以的。”我的臉又一次燙起來，難道我已經到了被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下不了床的樣子？龍戰你這個禽獸！

華姨微笑一下，看著我的臉，我並沒有什麽緊張或不安，很自然地承受她的目光，這一道傷痕，只要他不在乎，我就不會畏懼任何人的目光。

“這兩年，少爺真的已經快要瘋了！”華姨忽然輕輕地說。
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我低著頭，回答她，這件事龍戰已經親口告訴我了，我深信不疑。

“他的房間，每天晚上都亮著燈，從深夜一直到天明。”

我低著頭，手指輕輕撫摸龍戰的襯衫，就像在撫摸他一樣，這個他沒和我說，但我也同樣深信不疑。

“那個……久鹿櫻子呢？”很久，我終於問了一個我很想知道的問題，我永遠問題這樣，管不住自己的心。

“回日本了。”華姨淡淡地說，“少爺出院以後，就解除了和她的婚約。”

我擡起頭看著華姨，雖然是在看她，心裏想的卻是龍戰。

“那一次，我第一次看見龍爺發了那麽大的火，也是第一次看見少爺挨打。”

“可是，少爺就是一聲不吭，只是一句話，不娶久鹿櫻子。”

我不說話，眼前好像看見龍戰驕傲倔強地站在他父親面前，沒有一絲妥協退讓的樣子，我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，這才是我的龍戰，是我的戰龍在天。

“米小姐，你已經不再是思嘉小姐的替身，誰都可以看出來，少爺對你是動了真情的。”華姨在轉身離開房間之前，回頭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，“我是看著他長大的，我只希望他幸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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